习习谷风(2 / 2)

上元舞 鲁序涵 3445 字 1个月前

“沈介在参将的位置上有多久了”

“他一入麒麟便是参将,算上白泽殿的话,将近三十年了。”

“那是很久了,”皇穆点头,皱眉道:“此事是何人从中相助?蒋策能容他从麒麟入白虎,应该也颇费了些心思斡旋。”

“靖晏司职方主事钟即和沈介的舅舅庄昱是建极监的同窗。”

皇穆一脸“原来如此”,“碎金甲与他是原配?”

战龙性情高傲,御龙使入营先从孵龙蛋始。幼龙脆弱,十枚龙蛋中能顺利孵出的小龙不过六七只,这六七只中成年后还要经历雷阵方才能成为战龙,雷阵险恶,入而能出者,不过半数。是以即使这几十年靖晏司大力育龙,□□的战龙也不过二百多条。□□近几十年战事多,御龙使与龙常有牺牲,未曾易主的搭配少之又少。育龙需要付出巨大的时间及精力,众人最初玩笑御龙使与战龙如同母子,后来不知怎么,就从母子变为了夫妻。沈介这种从幼龙出壳一直陪伴至成为战龙间未曾易主者,便称“原配”。

“原配与否倒也不重要,碎金甲固然骁勇,但麒麟中那般体量大小善战之龙亦不在少数,问题是碎金甲是西海水军的龙蛋。所以此事竺朗清坚决反对,大有要与碎金甲共存亡之意。东方锦也不同意。”陆深说着想起竺朗清昨晚拉着符彻在他府上慷慨激昂地列数沈介如何如何不能带走碎金甲,不由笑起来。

竺朗清为白泽殿旧部,爱龙程度较茂行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人口齿不清,寻常时候慢慢言语还好,激动起来,往往急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一盏茶的功夫都说不完整。皇穆小时候经常叫他竺期期或者竺艾艾。他性格极和善,与人争执的时候少之又少。是以陆深并不知道他真正结巴起来有多严重。昨日入府寒暄之际他言语就有些艰难,及至后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陆深被他憋得简直活不下去,符彻在旁忍笑忍得面红耳赤。

竺朗清太久未曾这么激动,他自己都忘了以前遇到这种时候的解决办法,连说带比划的快要说完,才想起还可以凝神传音。

等他快速冷静心神,凝神传音把最后一点意见说完之时,陆深已经奄奄一息生无可恋。事后他颇认真地怀疑竺朗清有意为之。因为他如果不那么结巴,他也意识不到此事他意见之坚决。

“既然他们反对,那他不能带走。”

“那我知道了。”陆深说着点头起身,竺朗清不同意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事行之艰难,早上內侍通报水军主将韩醇、东方锦求见时,他便知道此事再无寰转余地。“主帅的身体如今可大好了?”

“好了的,能跑能跳还能打败副帅。”

“那主帅预备何时解了凝瑞的药效?”

皇穆一脸困惑:“嗯?副帅在说什么?”

陆深捡起一瓣核桃皮丢她,“你再给我装!”

皇穆偷偷瞄他,见他面色和霁,并非真的动怒,装出一副虚弱相,娇滴滴道:“我如今只是看着好了,实际上还未痊愈,此时除了凝瑞,我受不住的。”说着将袖子退了退,抚着腕上的疤痕,口中“嘶嘶”作痛,“你看你看,这疤痕颜色还这么深,我还没好彻底呢!”

陆深本来嘴角噙着丝冷笑看她惺惺作态,及至她大呼小叫展示腕上伤疤,面色不由暗了暗,“问过医署没有,没有祛疤的药吗?还疼不疼?”

皇穆笑,“早就不疼了,这疤痕说是消不掉的,”她见他眉头微蹙,岔开话题道:“你为沈介之事如此用心,必定也收了他的好处,他给了你什么?快交出来!你我平分。”

“送了几百匹英山锦,琈玉,还有肥遗帐,我送给了浮图夫人。”陆深坦诚相告。

“浮图夫人好吗?”陆深不提起,皇穆几乎把这个人忘记了。

“似乎还不错,啊,对了,她要些丝线做荷包。”陆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单。

皇穆接过来看了看,她不做针线,对此毫无兴趣,略看看就又还给陆深。

“主帅,这是卑职呈给您的。”陆深抱臂后退一步,不肯接。

“你也太小气了!连这点钱不肯为天庭出!”

“主帅,卑职本来是想为主帅分忧,但是她这张单子上的东西,禁内针工局才有,卑职非不为也,实不能也。”陆深恳切道。

皇穆闻言拿着又看了一遍,啧啧称奇地放在桌上,“这位夫人在辅舆,确实受宠。”她说着想起一事,“你是不是就上元那夜在浮图讲的事斥责了融修?”

“怎么,他来告状了?”

“没有没有,我见他最近总躲着你。”

“我将他痛打一番。”

皇穆将盘内剥好的核桃聚拢在手里一口吃了,口齿不清道:“怎么会,副帅仁慈,不会做这等虐待下属之事,你还有别的事吗?”

陆深老神在在道:“没有事就不能在主帅这里喝喝茶吃吃点心了?”福熙宫里,皇穆诸事不管不问,寻常比辟邪衣更大的事她都不做主,周晴殊特地进来一趟,必定是元羡回来了。元羡在福熙宫住下了这件事,他很早就知道,总想着玩笑几句,但往往未及真正动手,她就露出些娇羞的小女孩态,陆深便每每将她放了过去。

“若是没有旁的事,还请副帅……”皇穆说着说着笑起来。

陆深也笑,“还有一事,下个月便是尾四鞠赛,沈介想以麒麟御龙使的身份参加。”

“鞠赛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调入白虎了。”

“正是。”

皇穆皱着眉头想了想,“左颜什么意见?”

“左颜觉得未尝不可,只是难免尴尬。他说让你决定。”

“你觉得呢?”皇穆倒也不是推脱,确实觉得难办。

“沈介这个人是有些小聪明,营内很有些人觉得此人自私。但他下个月还以麒麟社常将身份参加,并非是因为今年麒麟有问鼎九歌爵的可能,他下个月还在麒麟社,实际上两边都不承他的情,白虎去年也打得很好,两社很有可能在尾三尾二甚至终局遇见。他想留下,也还是一份情谊。”陆深对沈介也不十分喜欢,左近位也不是非他不可,但依旧觉得沈介并非如旁人所言,是为了九歌爵而留下。

“鞠社别的参将对此事什么意见?”

“他们还不知道。”

“他参加我没意见,但是万一鞠将们孤立他呢?”

“那倒不会,我与左颜提前打好招呼便是。”他振臂起身,行至阁门却又转回来,向皇穆拱手道:“卑职代陆允谢主帅所赠之虎耽弓。”

皇穆笑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她喝了口水,看向陆深:“他喜欢吗?”

陆深复又回来坐下,“生辰那日江添一送过去他就背着四处炫耀,夜间还搂着睡。第二天吵闹着要带去学里,被众人好歹拦下,这几日也不住学里,每日不辞辛劳地两地奔波,就为了能在家摆弄一会儿弓箭。我忘了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傻……但我那时候要是能有把虎耽石的弓箭……大概也终日不肯离手。他给弓起了名字,叫做思沛。”

皇穆点点头,没有说话。

”父亲说太过贵重,若是可以,想让他当面道谢。”

皇穆神色慌张,“一把灵枢器而已,哪里需要司徒当面致谢……”

“家严是说,让陆允当面道谢!”

”啊啊啊啊,原来是陆允,”皇穆连连摇头:“当面就不必了。”

陆深好笑道:“他九月来麒麟殿参习,你也不见?”

皇穆忧愁地叹了口气,“你让他选青龙吧,他是你侄子,我觉得你们还是要规避一下,万一兰台谏你呢?这对你多么不好呀!我是替你考虑!”

陆深十分诚恳地点点头,“多谢主帅,卑职不怕兰台。”